【NP全员】阳光灿烂的日子 1.5

和 @丁耳 老师共享设定的联文。

我的“1”系列主要写小屁孩长大记。丁耳老师的“2”系列主要写青春期早恋记。

设定指路:00 

“1”系列指路:1.1 1.2 1.3 1.4 1.5

“2”系列指路:2.1 2.2 2.3 2.4


*童年篇完结,正文4646个字。


1.5 毕业记


1.5.1 保送记


尤长靖小学毕业的那年赶上北京市推行减负,有特长或者学术竞赛拿奖的孩子,可以不参加小升初考试,保送上初中。

尤长靖是不想考试的,他脑子本身挺灵光,只是数学题里的世界,总是超出尤长靖的理解范围。有一边儿放水一边儿灌水的水池,尤长靖只觉得出这题的人是存心浪费水资源。还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跑的小狗,就更可笑了,别的狗尤长靖不知道,朱正廷家里那条小黑狗,只往朱正廷一个人怀里钻,别人威逼利诱理都不理。想让小黑狗跑向别人,那是天方夜谭。


但要想逃过小升初这一劫,就得有个拿得出手的特长,最好再摆出来几本烫金红皮儿的获奖证书撑场面。幸好尤长靖有一项他属实擅长的。

学校里挨着大街的那栋教学楼,一年到头挂着各种大红的横幅,总是以“热烈祝贺”开头,后面接着人名和得了什么七七八八的奖。正如黄明昊的名字总和奥数竞赛连在一起,而朱正廷的名字总和舞蹈比赛成双成对,尤长靖的名字和各种唱歌比赛从来不分家。


到了六年级的那个春天,尤长靖带着自己的嗓子和一摞半人高的获奖证书去X中面试。虽然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了一阵,但还是在老槐树开花儿的那个清晨收到了保送的消息。

尤长靖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他不用和小升初考试相遇。


1.5.2 毕业记


北方的春脖子短,沙尘暴刮了几轮,这春天就算马马虎虎过了。夏天刚一冒头儿,小学的毕业典礼也就快到了。尤长靖被选中作为毕业典礼上合唱团的领唱,要唱一首《送别》。


这首歌对于尤长靖来说太深奥了。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尤长靖不仅不懂歌词的深意,甚至连字儿都认不全。本子上标着歪歪扭扭的拼音,一个双人旁加上一个“非常”的非,念“排”,一个双人旁加上一个“回来”的回,念“怀”。

语文老师说这个词的意思是犹豫地走来走去,尤长靖又不懂了,想回来就回来啊,为什么要犹豫呢?

老师说你想想自己有没有不敢进家门的时候呢?考砸了怕被揍的那种不算。

尤长靖想起自己四年级的时候,和林彦俊在公园里捡到一只黑白相间的小兔子,可俩人只养了半年,小兔子就得了病一命呜呼了。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尤长靖每天都在家门口晃悠很久才进去,生怕看见角落里空空如也的笼子,和笼子上一层薄薄的尘土。


尤长靖好像有点懂了,但仍然似懂非懂的。

语文老师说等他长大了就懂了。尤长靖本能地觉得,长大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会懂得一些很不好的情绪。

可是他来不及拒绝了。


尤妈妈在接到X中的录取通知书以后兴奋地请全胡同吃饭,原因是“我们家小靖长大了”。

尤长靖莫名其妙就“被长大”了。

尽管尤长靖总觉得自己离“大人”这个身份还远,可是范丞丞和黄明昊都不这么想,这让他有点忧虑。


“小学是给小孩子上的,所以叫小学。”

三个人蹲在胡同口的大槐树底下弹玻璃球的时候,黄明昊很笃定地说。

“我也想长大,可我妈说就算我小学毕业了,离长大还远着呢。”范丞丞撑着下巴,满面愁容。

黄明昊眨眨眼睛:“长大有什么好?”

“长大多好啊,长大就没人管你了,想干啥干啥。”范丞丞激动地站起来,用指点江山的架势叉着腰眺望远方。

黄明昊抬起头来问:“那你想干啥啊?”

“我想当科学家。你呢?”

黄明昊低头想了想,认真地说:“我想早点赚大钱,早点养家。”

范丞丞鄙夷地皱起鼻子,“你这人怎么这么俗?”

黄明昊难得地没有怼回去,小脑袋耷拉着,拿一截小树枝划拉地上的土。头顶上的槐花簌簌落下来,雪片儿一样落在黄明昊的肩头,却比雪花香多了。

范丞丞弯下腰,一屁股坐在黄明昊身边,摇摇头叹气:“我不当科学家了,陪你一起赚钱算了。但是人类的科学要是就此完蛋了,你得负全责。”


俩人后面的话尤长靖没怎么听进去,他只听到了黄明昊说的第一句。小学是给小孩子上的,那大学就是给大孩子上的咯?

尤长靖掰着指头数了数,他还有六年才是大孩子呢。于是他又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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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大礼堂里坐满了人,尤长靖坐在第二排,没来由的一阵紧张。他不是第一次登台表演了,更大的场合他都去过,怎么今天会怯场呢。

他想到昨天晚上在家里试演出的衣服,林彦俊拉着他的手臂说“别怕,我们陪着你”。尤长靖回头望过去,林彦俊在三排之外,被林妈妈强行剪的小瓜皮头贴着圆圆的脑袋,人群中特别明显。尤长靖一眼望见那顶小瓜皮,便安心了。


大礼堂房顶上的电风扇咯吱咯吱地转,初夏的阳光从四面的玻璃窗里漏进来,尤长靖被裹在热风里,昏昏沉沉的,头越来越重,向下一垂就跌进一个梦里。

梦里尤长靖想吃鹌鹑蛋,林彦俊帮他爬墙掏鸟窝,被林爸爸发现了,抓了鸡毛掸子追着林彦俊打。鸡毛掸子抡起来咻咻的,听着就吓人,尤长靖着急想替他解释,却被一盆凉水从脖子上浇下来,一下子就冻醒了。

尤长靖睁开眼,林彦俊正攥着一根棒棒冰坐他身边,本来坐那儿的那个小男孩也不知道被林彦俊撵去哪儿了。尤长靖抬手一摸,后脖颈一片湿润的凉意,准是林彦俊刚才使坏把棒冰贴自己脖子上了。


尤长靖知道现在骂人就没有棒冰吃,乖乖向林彦俊伸出手。林彦俊把棒棒冰撅成两半儿,分了一半儿给尤长靖。

尤长靖叼着棒冰说:“我想吃刨冰了。”

林彦俊看他一眼,“学校门口那家早就拆迁了,没有刨冰吃。”

其实那家刨冰店拆迁都是两个月之前的事了,尤长靖之前没觉得怎样可惜,直到他在小学的最后一天,他突然很想念那家陪伴了他整个小学时光的刨冰,抓心挠肺地想念。


吃不到刨冰的尤长靖不高兴了。他鼓着腮,脸颊上的肉嘟起来,像个小粉团子。林彦俊见了,便拿拇指和食指圈了一个圈,去套住他脸颊上那块肉。尤长靖拿眼瞪过去,可对方只用一对酒窝就轻松化解了他的眼刀。

没办法,这个人刚刚为自己挨了打啊,虽然是在梦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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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王琳凯窜出来,轮到他们班的节目了。王琳凯是连上台都不能好好走上去的人。他攥着麦克风,眼神在大礼堂来回飘,然后开口唱,“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尤长靖知道王琳凯本来是要唱《双截棍》的,但这个节目强行被教导主任换掉了。

王琳凯没办法老老实实站在一个地方,他把麦克风从立架上摘下来,满舞台地乱跑。尤长靖想,或许王琳凯的脑子里正在唱“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王琳凯在音乐上是全胡同最紧跟潮流的人。他最早把磁带换成了CD机,又换成了随身听和mp3。

尤长靖记得,不久前王琳凯给他听过一首mp3里的歌,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很快地念着大段的英文。尤长靖想,这也许是外国贯口吧。

王琳凯告诉他这个人叫埃米纳姆。王琳凯教了两遍,尤长靖还是会念成“阿米阿母”,王琳凯就懒得再教了。尤长靖听不懂这位“阿米阿母”在唱什么,可是王琳凯说,等他长大了,也要成为这样的歌手。

尤长靖点点头,心说你不如直接上天桥找个会使贯口的相声师傅拜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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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琳凯的副歌唱到第二遍,尤长靖余光瞟到坐在第一排的语文老师偷偷拿袖口擦眼泪。老师在哭什么呢?难道是王琳凯唱得太难听了吗?没有啊,凭借尤长靖多年练习声乐的音感,王琳凯虽然唱得心不在焉,但是一点都没有跑调啊。

尤长靖不经意地回头,看到几排后的陈立农眼眸低垂,睫毛轻轻颤动,投射出一片扇形的阴影。

或许陈立农听懂了,尤长靖想。陈立农看起来总是笑眼弯弯的,可他的小脑瓜里经常蹦出来一些奇怪的问题,连比他多上三年学的尤长靖都无法解答。


半年前胡同口新建了一个电话亭,尤长靖对这个东西的存在深感不解。胡同里的大人已经用上了小灵通,家里的IC电话卡早就找不着了,谁会用这种固定电话亭呢?

陈立农看尤长靖站在胡同口愣神儿,走过来把手里的一小撮崩豆儿分给尤长靖。

“长靖,你说这个电话亭没有人用的话,它会去哪里呢?”陈立农顿了一下,又问,“你还记得以前大人们皮带上别着的BB机吗?它们去了哪里呢?”


尤长靖怔住了,他从来不曾想过这种问题,略略一想便因为想不出结果而头痛,也可能是被咬不动的崩豆儿硌得头痛。

不过陈立农似乎本来也没期待尤长靖能回答,因为他很快就自问自答了。

“它们会去同样的地方吧。我是说,以后这些电话亭也会去BB机去的地方了。”

尤长靖偏过头看陈立农一本正经的侧脸,心想他个子蹿得真快啊,自己已经要仰头看他了。


半年过去,亭子周围贴着各种小广告,红色的电话听筒上积满了灰尘。尤长靖今天早上从那里路过,突然想到陈立农说过的话了。他拍拍电话亭透明的塑料罩子,轻轻地说了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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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大队长演讲的环节,上台的人是蔡徐坤。他清清嗓子,开始背稿子,“尊敬的各位老师,各位同学……”

尤长靖又开始走神了,因为这段稿子他早就听熟了。

两个礼拜前蔡徐坤写完了稿子,王子异给他改好了错别字和语病,蔡徐坤就开始一遍遍地对着镜子背稿。


周末依然是聚到蔡徐坤家打游戏的日子,毕竟都是最新潮的游戏都是蔡徐坤带着他们玩儿的。

那天范丞丞坐在电脑前打仙剑奇侠传,其他几个孩子围成一圈儿看。蔡徐坤站在茶几前,第99次排练他的演讲稿。王子异坐在沙发上,负责给蔡徐坤的排练提意见。

电脑屏幕上李逍遥和林月如正在联手放招,蔡徐坤不为所动,认认真真背自己的稿子。

尤长靖打心眼儿里佩服蔡徐坤的定力,不愧是家长们公认的“小大人”。


可是蔡徐坤此刻似乎遇到了难题,托着腮,眉头皱起来,和大人们犯难的时候一模一样。

蔡徐坤沉默了半晌,突然冒出来一句,“李逍遥最后会跟林月如在一块儿吗?”

王子异一愣,似乎没想到是这么个问题,转头看了看电脑屏幕,挠着头说:“等丞丞通关了就知道了。”

“哎呀你真笨。”蔡徐坤撇撇嘴,“要是通关了,这故事不就彻底没下文了?”


从古早的游戏机到单机游戏,超级玛丽、魂斗罗、冒险岛这些他们早就通关了。可通关了之后呢?游戏里的人物在通关之后去了哪里?他们是被困在有限的关卡里了吗?

尤长靖突然害怕,他害怕自己的长大也像打游戏。小学毕业是一关,初中毕业是一关,高中毕业又是一关,等到大学毕业,他就通关了。

通关之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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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长靖还在出神,林彦俊一拍他的大腿,让他往右看。合唱团的老师在向他挥手,他该去候场了。

尤长靖站起身,冲林彦俊点点头,走到候场的化妆间。负责伴舞的朱正廷扑过来,紧紧环住尤长靖的脖子,大声说“长靖你不要紧张啊你千万不要紧张啊!”

尤长靖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在心里说我本来不紧张啊你这么一搞反而把我给搞紧张了。

朱正廷不撒手,一路绕着尤长靖的脖子把他带到了幕后。


“夏天是《送别》的季节……”

报幕的小主持人抑扬顿挫的语调仿佛诗朗诵。尤长靖却不以为然地摇头,他搬来白汾酒胡同也是夏天啊,夏天应该是相遇的季节。

合唱团的老师一推他的肩,该他上场了。


台下黑压压的都是人,尤长靖把模糊的一张张脸全想象成大西瓜,带着垂涎三尺的表情开始唱他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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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尤长靖唱到这里,心口突然酸酸涩涩的,好像咬了一口青杏子,汁水溢出来,把人的眼泪都要酸出来了。

他不知道这一阵酸涩从何而来,只是忽然想到,林彦俊最怕酸了。


冬天里孩子们攒钱买糖葫芦,没有足够的钱一人一串,尤长靖就和林彦俊分吃一串。说是分吃,其实尤长靖把糯米纸和糖衣咔咔都给啃干净了。林彦俊攥着一整串的山楂,眉头皱得像座小山。

后来尤长靖发现林彦俊讨厌吃酸的东西,再买糖葫芦就买里面有豆沙馅儿的那种,糯米纸和糖衣还是归尤长靖,豆沙馅儿归林彦俊。


在台上唱着歌的尤长靖灵光一闪,为啥不索性买山药豆儿的?

他提醒自己记住了,下个冬天到的时候,要买山药豆儿的糖葫芦。

可是下一个冬天还远着呢。甚至连秋天都要排在这个漫长的暑假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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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长靖唱完最后一个音,跟着身边的同学鞠躬,和偷偷看过来的朱正廷相视而笑。然后转身走下舞台,耳边嗡嗡地响,不知是电扇,是掌声,还是鼓噪的夏风。

朱正廷从身后追上来,揽住尤长靖的肩,一起走到礼堂外的阳光灿烂里面去。

“一个春天的花朵,正好长在一个春天里。”

一首夏天的歌,正好唱在一个夏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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