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俊】捕兽夹(中)

*商战AU,破镜重圆。正剧,双强。uu生贺。

*本章依然有术语及梗的掉落,在文章末尾有注释。

*这篇文炸出来好多同行xjm。这里解释一下,我的一些相关课程是在留学时学的,但国内的情况其实很不一样。如果有发现不一致的地方,请xjm告诉我,对于非关键情节,我会加以改动来适应国内的情况。

(我写完纽约回忆杀,帅哥就离开纽约了。。心好累。。)


前文指路:(上)


03

 

林彦俊被电话吵醒的时候,正陷在一个奇怪的梦境里。

梦里他陷入一片汹涌奔腾的绿色巨浪,后来渐渐看清楚了,原来是一棵巨树的树冠。树干很长,高逾千尺。他坐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上,被摇晃的绿色光晕所包围。

脚下忽然传来一阵轰鸣,他俯身去看,千尺之下,地面上有人正举着一把巨大的伐木锯在锯树。他心里发慌,大喊着求救,声音被淹没在电锯的嗡嗡声中,连自己都听不见。

树下那人不抬头,他只能隐约看见仿佛是一头小卷毛,心头没来由地涌起一阵绝望,身子随树冠颤抖,在千尺高空摇摇欲坠。

 

摇着摇着,他发现这震动原来来自于自己的手机。

来电的是Justin,是林彦俊在纽大Stern商学院做助教时的学生。

林彦俊很喜欢Justin身上蓬勃的少年气,或者说,很羡慕。那种眸子里闪闪发亮的聪慧与狡黠,.会让林彦俊想起很久以前的自己。

 

 “嗨彦俊老师,是我呀,是你最爱的Justin呀。”

毕业许久,Justin的声音仍是属于少年人的声音。说话的时候,文字跳跃着,像Stern那栋嵌着落地玻璃的红砖教学楼,有鲜亮的颜色,也有耀眼的光。

纽大里常年飘着的紫罗兰旗帜,此刻又飘到他的眼前。

 

但林彦俊是有起床气的,尤其从一个梦魇中惊醒时,起床气是有加成的。

“Justin你又闯什么祸了?”林彦俊的声音冒着黑气。

 “天地良心啊彦俊老师,我是来给你送礼的。”

“什么?”

“听说XJ接了尤氏的单子?”

林彦俊冷哼一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Justin的声音顿了一下,“彦俊老师,你如果有空,可以看一下去年11月和今年2月AC的财务报表。也许有惊喜。”

有什么东西轰然倒下,“砰”地一声砸在他的心头。是梦里那棵巨树吗?

电话那头Justin还在絮絮,“彦俊老师,我冒着生命危险向你通风报信,你可别把我卖给正廷哥……”

林彦俊一口气梗在咽喉里,半晌,闷声道,“好,多谢。”

 

放下手机,林彦俊缓缓起身,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看向窗外的夜色沉沉。从XJ的会议室摔门而去后,林彦俊索性回家倒头大睡,这一觉便睡到了城市的深夜。

这个秋天的第二场雨正默默落下。

绵密的雨丝飘进窗外的黄浦江,被滚滚的黑浪所吞噬,像被卷进是无穷无尽的漩涡。对面的陆家嘴却依然流光溢彩,震旦大屏亮出招商银行红白相间的巨大logo,环球金融中心和上海中心并肩而立,分享着云上的寂寞。远处隐约有工地打桩的声音传来,像是这个城市异常顽强的心跳声,不眠不休。

 

04

 

林彦俊有一瞬的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窗外黑浪翻腾的,是哈德逊河吗?对面高楼林立的,是曼哈顿岛吗?

 

对这种恍惚,林彦俊并不陌生。

他颠沛半生,足迹所至,都是异乡。

刚回国的那一年,他每每从梦中惊醒,都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窗外也许是巴黎的铁塔,也许是台北的101,也许是大本钟无言矗立,也许是维港灯火阑珊。时差混乱,日夜颠倒,他在北京过圣诞,在多伦多过除夕,都是漂泊无定,都是不合时宜。

可他始终不敢再回纽约。那座城市的边边角角,都是回忆,都是有尤长靖的回忆,熙熙攘攘,乱乱哄哄,挤进他的梦魇,夜夜惊心。

 

时代广场的中心,永远是望不到边的人潮。

他牵着尤长靖,从48街M&M豆的巨大商店钻出来,挤进摩肩擦踵的人群。身前的游客拗着脖子,对半空中的巨大霓虹广告牌指指点点。他只能也停下,紧紧攥住身边人的手。

尤长靖抱着一摞糖盒,还可怜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一袋散装巧克力豆。他无奈之下,只得把几粒糖豆放在手心,递到尤长靖嘴边。尤长靖便低下头,衔走他手心里的糖豆,又轻啄一口他的掌心,啄得他掌间微痒,心间也微痒。

 

大都会博物馆的印象派展厅,收藏着19世纪欧洲绘画黄金时代的缩影。

他曾在825号展室里静坐许久,着迷于文森特·梵高短暂一生中的风格变迁。从早期色调阴郁的乡村生活,到移居巴黎后浓烈明亮的色彩和不加修饰的笔触。他沉浸于孤傲的紫鸢尾和温柔的白玫瑰,把自己坐成一座石雕。

回过神时,尤长靖已经倚着他的肩膀沉沉入睡。他把身边人推醒,又好笑又心疼地劝尤长靖下次不必陪自己。那人揉着眼睛摇头,“你不可以不带我来哦,这个博物馆地下餐厅的冻酸奶超好吃的!”

 

百老汇的所有音乐剧,尤长靖都会唱。

这是他用整整半年的周末陪尤长靖看完百老汇所有音乐剧后得出的结论。每出音乐剧,他都可以花一场的票钱听三场。赶去百老汇的路上,尤老师会用歌喉提前为他预习一遍。从剧场走出来,尤老师会为他复习一遍,然后随时抽查提问。

小卷毛一跳一跳地走在百老汇大街上,路灯拉长人的影子,那人哼半句调子,转过身一指林彦俊,“一起唱!”林彦俊便接住他的调子:“A heart full of love~”“A heart full of song……”(1)

 

法拉盛的小肥羊,是纽约最好吃的火锅,没有之一。

这是尤长靖尝过纽约大大小小23家火锅店后得出的结论。不需要加班的日子里,他们宁愿挤一个多小时的晚高峰地铁,也要赶到法拉盛满足口腹之欲。尤长靖有一套用多年经验凝练而成的火锅秘籍,羊肉卷煮30秒,牛肉丸煮5分钟,鸡脆骨煮3分半,豆腐皮煮1分钟……

但是在实战中,负责涮肉计时的那个人永远是林彦俊,尤长靖只负责——“林彦俊这片肥牛煮太久啦下次早一点出锅啦!”

 

帝国大厦86层的户外观景台,风真大啊。

他和尤长靖被人流推着走,眼睛被夜晚的风吹得几乎睁不开,脚上传来一阵痛感,不知道是谁在拥挤中踩了他的小白鞋。他勉强睁开眼睛,誓要把罪魁祸首揪出来,怀里护着的人却一声惊呼,“林彦俊,我看到流星了哎!”

他怀疑尤长靖被风吹迷了眼,这里是纽约,连星星都见不到,怎么可能有流星?他揉一把被风吹乱的小卷毛,“是飞机的航行灯吧?”那人却很笃定地笑着,“是流星啦!我已经许完愿了哦!”

 

地狱厨房的studio公寓,是他们毕业第一年栖息的爱巢。

白天他们管理着数亿美金的资产委托账户,夜晚他们挤进每月2500刀租金的小公寓。某次散步时路过上东区的Co-ops富人住宅,他望着第五大道855号厚重的木制大门,有愧疚层层漫起。

尤氏的少东家,本应体面地住在这样一扇木门后,而不是挤在地狱厨房狭小逼仄的房间。身边的尤长靖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失落,只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这里好乱,游客又多,不懂为什么这么贵,根本比不上我们的家呀。”

 

林彦俊对那个城市最后的印象,定格在三年前的初冬。一场寒潮席卷纽约,纷纷扬扬的大雪里,的士载着他开过曼哈顿大桥,横穿布鲁克林,纵跨皇后区。从华尔街到肯尼迪机场的一段路,他来时雄心壮志,去时,大雪泥泞,鲜血淋漓。

 

一阵头晕目眩卷走他的回忆。

林彦俊伸手撑住玻璃,潮湿的森冷沁入掌心,顺着静脉流回心室,流至全身,彻骨的寒。他闭上眼,脑海中奔来一片绿色,那是树影晃动成的海洋,正朝大地的尽头倾斜下去,再也施救不及。

 

05

 

第二天一早,林彦俊赶到XJ证券时,Emma先递上一个眼色,指了指会议室。磨砂玻璃后有影影绰绰的人影,是熟悉的轮廓,直直撞进林彦俊的眼。

林彦俊忽然意识到,他和尤长靖,一直就像被磨砂玻璃分隔开的两人。似乎对彼此最了解,其实对彼此最陌生。一瞬间林彦俊恶意地想,在极致温存的片刻,尤长靖是不是还在掩饰真实的自己?

 

林彦俊推开门,空调的冷风扑到他脸上,冻住他原本就凛冽的眉峰。他大步走到尤长靖面前,把一沓财务报表狠狠摔在桌面上。

尤长靖端着咖啡,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才抬眼看林彦俊。蒸腾的水汽给尤长靖的眉眼铺开一层雾,声音里似乎也有一层雾,“三年过去,你的起床气还是这么重啊?”

林彦俊坐下来翻开报表,“去年11月,AC化工向杜氏出售了5000万元的橡胶,这一笔交易也挽救了AC去年并不景气的经营利润。今年2月,AC化工又从韩国YH制造公司买进了5000万元的橡胶,计入了今年的存货。”

 

尤长靖轻咳一声,“你不是专程来夸我经营有方的吧?”

林彦俊冷笑不已,“我查了YH制造的股权结构,那根本就是杜氏的三级子公司,皮包公司而已!”

尤长靖一挑眉,“所以呢?”

林彦俊声色更冷,“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只不过找朱正廷借了5000万又还给他,却包装成AC的收入!告诉我,尤长靖,那一批橡胶,是不是从头到尾一直好好躺在AC的仓库里?”

尤长靖终于放下了咖啡,眉眼间那层雾却更重,“是又怎样?”

 

不知为何,林彦俊有些不敢直视尤长靖眼中的雾气,移开眼神道,“你和朱正廷关系这么好吗?他竟然愿意为你脏了手。”

“也不算脏了手,他虽是杜氏的CEO,却并不持股。YH跟他扯不上直接关系,以后东窗事发了,他可以推作不知的。”

被尤长靖毫不在意的样子彻底激怒,林彦俊几乎是跳起来质问:“伪造交易,虚构收入,你忘了2001年的安然事件?摩根大通和花旗都玩过的把戏,再玩一遍有意思吗?你把别人都当傻子,以为不会被看穿吗?”(2)

尤长靖仰起头,定定看着居高临下的林彦俊,眼中那层雾倏地散了,一字一句道,“如果被看穿了,AC自会承担后果。”

 

林彦俊看着尤长靖的眸子,那里有银河闪耀,无边无际。他曾沉溺其中不可自拔。现在却知道,璀灿如钻的星云里,隐藏着撕碎一切的黑洞,一旦靠近,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有凉意密密麻麻地渗进来,与空调冷气无关。

“尤长靖,你根本没想让AC上市,你想搞垮AC。你做这件事,就是为了被看穿。”

 

漫天的银河黯了下来,尤长靖低下头,轻颤的指尖绕过咖啡杯的把手。

林彦俊不明白。“为什么?你在AC也有5%的持股,AC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尤长靖抿了一口咖啡,等到苦涩滑过咽喉,才缓缓道,“我是有5%的持股,但你知道谁有35%的持股吗?”

林彦俊知道。

作为尤氏少东家的前男友,他对尤氏内部的争斗也略有耳闻。尤氏集团旗下两大子公司,Pomelo食品和AC化工,分属于尤长靖父亲和叔叔的势力。虽然尤父是尤氏集团的董事长,但在AC化工,尤长靖的叔叔却是最大股东。除去自己手中35%的股份,几位亲信也各有持股,加起来足以控制超过50%的股份,是AC化工的实际控制人。(3)

 

尤长靖没有等林彦俊的反应,自顾自沉吟道,“五年前,AC化工发生了一件大事,你还记得么?”

林彦俊打量了一眼尤长靖的神色,谨慎地措辞,“五年前,AC联合三大资本,在现货市场上大量囤积橡胶,同时还在期货市场上做多橡胶期货,成为最大的多头。那一年,亚太地区的橡胶几乎被AC垄断。不夸张地说,国内连避/孕/套都涨价了。两个月后AC主动收手,开仓抑价。据说是被上面盯住了,不得不避风头。”(4)

 

尤长靖慢慢摇头,“不是。是我阿爸。那年叔叔堂而皇之地逼空市场,AC化工几乎成为众矢之的。民声如沸,阿爸决定以尤氏集团董事长的身份阻止叔叔。在阿爸的施压下,叔叔才收手的。两年前,阿爸突发脑溢血,后来一直没有痊愈,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所谓尤氏控制人,不过名存实亡。”

 

林彦俊隐隐有接近真相的预感,“伯父的病,与你叔叔有关?”

尤长靖用力咬了一下唇,有一点深红洇开,映着雪白的贝齿,更加令人心惊。

“两年前内地大旱,粮食歉收。Pomelo食品停掉了几条生产线,资金链面临断裂。尤氏一直与三大资本合作,阿爸当然向三大资本筹资,却吃了三次闭门羹。那年Pomelo几乎破产,阿爸是生生被气病的。”


尤长靖顿了一下,眼角一点湿润的光一闪而过,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波澜不惊。

“我之前不知道阿爸的病与叔叔有关,直到我在一年前回国,家里人才把这件事告诉我。当年三大资本不救Pomelo,是AC给了巨额好处。叔叔对五年前的事,一直怀恨在心。这两年阿爸病着,叔叔也趁机在尤氏集团内部发展势力。我回来才发现,叔叔已经吃掉了尤氏集团的半壁江山。”

 

林彦俊听见自己的声音缓慢而低沉,重得仿佛被千钧压着。“所以你联合三大资本,其实是挖坑给他们跳。”

原本平静如水的人眼里闪过一抹狠厉,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唇边的血色。“当年的事,他们都有份!谁欠了债,谁就应该还!”

 

林彦俊长长叹出一口气,“尤长靖,你在演哈姆雷特吗?”

尤长靖抬起头,唇边勾起一丝疲惫的笑意。“那你愿意做霍雷肖吗?”(5)

 “不愿意。”

“为什么?霍雷肖可是剧里面唯一活到最后的人。”

林彦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想都别想。尤长靖,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他妈又不是好人,给我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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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这里两人的对唱,来自音乐剧《悲惨世界》中马吕斯与珂赛特的对唱《A heart full of love》。

 

注(2):安然事件,是指2001年的安然公司破产案。安然公司除了虚报利润,还隐藏了巨额债务。在利润造假的过程中,J.P.Morgan(摩根大通)和Citibank(花旗银行)都牵涉其中。

 

注(3):现代股份制公司中,公司的所有权属于股东。管理层(如CEO、CFO等)都属于职业经理人,以最大化股东利益为目标,对公司进行管理。管理层由董事会投票决定。

以故事里的AC化工为例,尤长靖虽是CEO,其叔叔作为最大股东,是公司的董事长,也是实际控制人。通俗来说,尤长靖在AC化工,是给叔叔打工而已。

 

注(4):这种手法称为“逼空”。市场中,多头指的是一种产品的买方,空头指的是卖方。期货是一种金融衍生产品,价格与现货相关。比如,橡胶期货的价格,就与橡胶的价格挂钩。

以故事里的AC化工为例,当AC化工同时在橡胶现货和橡胶期货市场上成为最大多头时,就完成了对橡胶的全面垄断。

 

注(5):《哈姆雷特》讲述了哈姆雷特的叔叔谋害其父并篡取王位,哈姆雷特进行复仇的故事。霍雷肖,是剧中哈姆雷特唯一的朋友,也是哈姆雷特弥留之际托付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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