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城（刑侦，NP全员）6.8 失陷
*《天使之城》收录在《烟火降落》中，正在预售。
刑侦私设。NP全员。9位主角都是重案组成员。
6.8 失陷
（一）
“睡得好吗？”人声和蔼亲切，仿佛是五星级酒店的叫醒服务员。
范丞丞努力睁开眼睛，面前浮现一张脸庞的轮廓，五官先是模糊的一团光晕，而后逐渐清晰，一双略带孩子气的大眼睛正望着他。
头顶的惨黄色灯光落下来。范丞丞用了几秒的时间判断自己的所在。自己一定不在那栋巴洛克风的别墅里，因为那样一栋精致到每个角落的房子，是不会允许这样一个房间存在的。
房间并不小，天花板固定着一盏简易的顶灯，墙壁是光秃秃的灰色水泥，四周摆着几个铁质置物架，虽然排列整齐但都覆盖着一层薄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范丞丞想看清置物架摆放的东西，但在转动脖颈时，听到自己的颈骨在不可控制地格格作响。他感到疼痛，延迟的隐隐作痛。
“睡得好吗？”面前的人俯下身子，又问了一遍，迫使范丞丞不得不面对那张令人讨厌的脸。
范丞丞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微笑，“挺好的，就是床有点硬。我感觉有点儿落枕了，头疼。”
范丞丞口中所说的床，指的是他被牢牢捆在上面的那张椅子。麻绳绕过他的躯干和大腿，把他束缚在一张塑料椅子上，紧密得没有一丝缝隙。另外两段绳索分别绑住他的双手和双脚，并不是麻绳，而是蓝色的胶皮电线。这种更细的绳索陷入他的皮肉，在给他带来更大痛苦的同时，还似乎阻断了他的血液循环，因为他被绑在椅背后面的双手已经开始麻木。
“头疼可能是因为麻醉剂的副作用。”章简齐俏皮地一笑，“对不起哈，麻醉气体的药效时间是非常短暂的，为了让你睡久一点睡安稳一点，我只能给你打一针氯胺酮。怕你提前醒过来，所以剂量可能有一点点大。”
范丞丞咬牙切齿，“谢谢你啊，够贴心的。”
“我想和你多聊一些，真的。”章简齐叹了口气，但丝毫没有不愉快的样子，“但我现在需要知道警察掌握了什么证据，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范丞丞抬起眼皮仔细观察面前这个人。从他醒来以后章简齐就一直在微笑，这和他上次清醒时看到的那个严肃拘谨的男人迥然不同，似乎这个男人天生就有两张面孔似的。范丞丞很想一拳揍瘪那个挺直的鼻子，再一拳轰出那双大眼睛的乌眼青，但他被缚住的双手不允许他这样做，于是他只能紧紧闭上嘴巴，死死瞪着面前那张脸。
“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还是可以得到答案的。”章简齐还是在笑。
妈的，笑个屁！范丞丞听到自己心里的骂声十分响亮。
章简齐走向一张桌子，从背影来看似乎在忙碌什么，片刻之后他转过身，右手捏着一支注射器。章简齐走到范丞丞身边，弹弹针管，针尖向上轻轻推动活塞，直到一滴浑圆的液体挂在针头上。
“硫喷妥钠。”章简齐笑笑，“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吐真剂。”
范丞丞哈哈大笑，几乎笑出眼泪，笑声牵动肺部，肺脏拉扯的疼痛使他一阵咳嗽。
章简齐耐心等到范丞丞咳嗽停止，才继续说，“我知道，很哈利波特对不对？听起来像骗人的魔法。其实原理很简单，它只是一种镇静类药物，会迅速地作用于人的中枢神经系统，抑制大脑皮层的活动，让人进入一种类似于浅睡眠的状态。 这个时候，人的反应会变得迟钝，思考能力严重下降，对于提问的警惕性也会大打折扣。人的大脑里有一层一层的防线，这种药物会让你放下防线，让真话脱口而出。就像‘酒后吐真言’一样。”
范丞丞一声冷笑，“我的酒品很好，喝多了也从来不胡说八道。”
“效果怎么样我们很快就知道了。”章简齐俯下身，撸起范丞丞右臂的袖子，“硫喷妥钠的见效很快，你从100开始倒数，数到97就可以进入浅睡眠，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针头抵上范丞丞的肘窝，像被蜜蜂叮了一口的微痛，范丞丞能感受到有液体推入自己的静脉，正顺着血液流向全身。
100。
“做个好梦范警官。”
“梦见你死了吗？”
99。
“反正你会告诉我做了什么梦的。”
“滚。”
98。
“连同你的秘密一起。”
“……”
97。
他的神经元和突触都失了灵，身体陷入棉花糖一样的柔软云朵，粉色的斑马在他头顶飞过，鲸鱼和独角兽携手跳起舞。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在初中课本上画的涂鸦，门锁被扭动了一下，姐姐走进来抽走了他的课本，啊可不能让姐姐发现自己在课本里画的漫画，他屏住呼吸，紧张得手心出汗。
（二）
北区的巴洛克式别墅门口，一辆纯黑色的警车悄无声息地潜近，滑动到栅栏门前停下。另一辆警车紧随而至，挡住车库出入口。沉沉的夜色愈加浓郁，整栋别墅融入一片漆黑，几扇窗口都黑暗如死寂。
蔡徐坤阴沉着脸向车窗外观察，“你确定只是丞丞手机失去信号的地方？”
Justin抿住唇，神色坚决，“对，方圆两公里之内，安雅只有这一处房产。”
王子异抖动左轮手枪，旋转弹膛发出咔嗒的轻响，“坤，你还在停职期没有配枪，留在车上指挥行动吧。农农、彦俊和长靖在车上陪你。”
蔡徐坤欲言又止，最终点点头拾起对讲机，“不要推栅栏门，门上可能安了什么给屋内示警的装置。丞丞在他手上，不能惊动。小鬼和Justin绕到后面看看有没有后门，子异和正廷去前门，行动。”
两辆警车的车门纷纷打开，小鬼和Justin一人一边奔向房子两侧，朱正廷和王子异翻越栅栏奔上台阶，在大门两侧就位。王子异背贴墙壁，向朱正廷微微点头，朱正廷按下门铃，然后在心中读秒。
10，9，8，7，6，5，4，3，2，1。
朱正廷经历了人生最漫长的十秒。无人应门。
对讲机里传来蔡徐坤的声音，“用液压破门器，给老子弄开这扇破门。”（1）
（三）
范丞丞再次醒了过来，这次头痛得仿佛即将炸开，鬼知道这又是什么东西的副作用。
眼前的迷雾散尽，章简齐那张讨厌的脸依然在眼前，但不再是笑容满面，而是阴沉着脸，“你打呼噜很响。”
范丞丞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没有说。
章简齐脸色铁青，“我们可以试点别的。我这里不只有硫喷妥钠这一种。”
范丞丞的心在下沉，他知道一针又一针五花八门的麻醉剂意味着什么。他的意识已经变得迟钝沉重，每一次神经冲动在神经元上都步履维艰。范丞丞知道重案一组的人最终会找到他，但他不能让他们找到一具尸体。他在绝境边缘，必须思考，必须让大脑动起来。
章简齐看范丞丞沉默不语，已经走到桌边去鼓捣其他药剂了。范丞丞急中生智，记起王子异曾经告诉他，电视剧里坏人总死于话多是有心理学依据的。他们喜欢告诉别人自己是怎样将猎物玩弄于股掌的，杀人犯都喜欢这样。
“那个章先生，我看就不用麻烦你了，打再多的药我也只是睡过去。我们可以换个办法，比如亲切友好的交流会谈。”范丞丞在求生意识的驱使下语速飞快。
章简齐转过身，惊讶地审视着范丞丞。
范丞丞尽量摆出自如的表情，“你有你想知道的，我有我好奇的，我们可以交换信息嘛。”
“你想知道什么？”章简齐皱起眉头。
“动机和杀人过程。”范丞丞轻轻一笑，“我知道你也想找一个人把秘密都说出来，干了那么大的事儿还自己憋着，多憋得慌啊！反正你也不会放我活着走出去的，不如跟我唠唠嗑。”
章简齐放松了唇边的肌肉，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这算对你的临终关怀吗？”
“之后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范丞丞抿住唇，尽量装作没听见“临终”两个字。
章简齐倚在桌子上，双臂交叉，“只是一些私人感情的故事，又臭又长那种。你感兴趣？”
“八卦我最感兴趣了。”范丞丞笑着说，在心里祈祷最好真的又臭又长，他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四）
三层别墅的每一个房间都已经被搜查过，不仅没有人，甚至连一只蟑螂都没有。
林彦俊目光扫过每一件艺术品都从高到低整齐摆放的展示柜，冷冷道，“强迫症。所以他会为死者叠好丝袜和内裤。”
朱正廷绕着客厅的茶几乱转，蔡徐坤幽幽叹出一口气，“正廷，你这样我们没办法好好思考他会把丞丞带到哪里去。”
朱正廷猛地停下来，“肯定是那些房产里的一处。可是安雅名下那么多房产，他会去哪个啊？”
Justin从搜查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头，此刻忽然抬起头来，目光烁烁，“有地图吗？我要看所有房产的位置。”
七个手机摆在Justin面前的茶几上，每个屏幕上都显示着一处房产的周边地图。
“这个就是现在咱们在的这栋别墅。”Justin手指一弹，弹开了尤长靖的手机。
“交通要便利，要容易赶过去也容易逃走，中区这个毗邻CBD，每天堵20个小时的车，他不会去。”林彦俊的手机被弹开。
“不可能是高层公寓，他带着范丞丞坐电梯或者走楼梯都不方便。”陈立农和王子异自觉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不是这个。这栋别墅离北区派出所只有一公里，他不会找离警察近的地方。”Justin把手机递给蔡徐坤。
“现在只剩下二选一了。”朱正廷用掌心按住Justin微微发抖的肩。
Justin闭上眼睛，神色痛苦，“要偏僻的，如果丞丞发出什么声音，不能有邻居听到。”
反应过来的小鬼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呢！”
“冷静点，并不是说一定会折磨丞丞。”蔡徐坤转向Justin，“你有结论了？”
Justin忽然睁开眼，面色惨白，双眼失神，嘴唇像冻僵的人一样毫无血色。
“Justin？Justin你怎么了？”尤长靖拉住Justin颤抖的手指，一脸惊恐。
“他带着范丞丞去了那个我刚刚离开的房子。”Justin嘴唇蠕动，声音细若蚊呐，“我们擦肩而过了。”
（五）
“我老婆，安雅，特别喜欢那个强奸犯，就是那个王雨轩。你说她追个正常的星不好吗？唱歌的跳舞的演戏的都可以啊。怎么就看上那个强奸犯了呢？她就看了一次王雨轩的庭审，就对他特别痴迷。唉我觉得她爱那个男人胜过爱我。”
看着章简齐一脸烦恼地诉苦，范丞丞几乎以为穿越到了什么《爱情保卫战》之流的婚姻调解栏目，自己就是坐在嘉宾席负责和稀泥的情感专家，只不过这次是个被捆起来的专家。
范丞丞试图理解章简齐过分清奇的脑回路，“所以你就打算和你情敌做狱友？然后把他打一顿？还是把他睡一顿？”
“你们当警察的脑回路怎么这么狗血？”章简齐瞪着范丞丞，“我要向安雅证明我比王雨轩强。他做的我都做到，而且做得比他更好。他不敢杀人，可是我敢啊。”
“我靠你神经病啊！”范丞丞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章简齐摇摇头一声长叹，“你没有体会过所爱之人不爱你的心情。”
即使身陷险境，范丞丞仍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实在无法忍受这个神经病的旷世三角恋故事，决定转移话题，“那讲讲宋恬吧。”
章简齐张大眼睛，“谁是宋恬？”
“第一个。”范丞丞努力压制自己的愤怒，挤出三个字。
章简齐恍然大悟一般，“噢那个女孩啊，跟男友大吵了一架出来买醉的poor girl。她的男友真的很过分，他居然记错自己女朋友的生日，记错就记错吧，还记成前女友的了。你说这种男的是不是很过分？”
范丞丞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义愤填膺的人，这个男人强奸并勒死了三个女人，却指控一个忘记自己女友生日的男人“很过分”。
章简齐自动打开了话匣子，“第二个女孩也很惨。哇我跟她聊过才知道原来做设计那么难，我还以为搞艺术的都特别轻松呢，但是你知道吗？她那天去Helen's Bar之前，连着熬了两个礼拜的夜给甲方赶项目。哇那个甲方真是变态啊。”
即使川普和奥巴马喜结连理，范丞丞听了也不会这样惊讶，自己竟然能听到一个连环变态杀人犯指责别人变态，此项成就可以列入有生之年系列了。
范丞丞清了清嗓子，“陈冰雁呢？”他知道不用提醒这是第三个受害者，章简齐一定是自己选中的陈冰雁。
“唉没办法，安雅讨厌她，所以我就帮安雅除掉她咯。”章简齐认真地说，“安雅觉得王雨轩输掉官司都是因为陈冰雁太废物。”
范丞丞几乎晕倒，这是什么匪夷所思的奇葩情侣，八百年出一对儿也能让他撞上。
“你别看陈冰雁看上去是什么高岭之花冰山美人，其实她最容易勾搭了。因为我长得有点像王雨轩，她就放下戒备了。”章简齐叹了口气，“安雅说过我长得像他，唉这种话真的很伤人。你觉得我长得像吗？”
范丞丞试着回忆王雨轩在照片里的样子，然而他忽然感到疲惫，困意汹涌而来。范丞丞知道是体内太多麻醉剂的原因。他的大脑如同灌错了油的拖拉机，不仅一动不动，而且轰隆作响。
“为什么栽赃蔡徐坤？”范丞丞强撑着问出一句，身体的温度慢慢升高。
“安雅也讨厌他啊。”章简齐似乎在为范丞丞想不到这样简单的原因而惊讶。
“香水？”范丞丞无法问出完整的句子，只能用词汇传达问题。
章简齐竟然有一丝羞愧的表情，“我老婆只用那一款香水。闻到那个味道，我会把那些女人当成我老婆，这样比较不太像出轨。”
“GHB和K他命？”
“我在认识安雅之前是开兽医诊所的，氯胺酮这种麻醉剂有的是。至于GHB，我有药剂学的双学位，GHB这种东西简单到我自己就可以萃取。”章简齐摊开手，“当时安雅让我放弃我的诊所去她爸的公司当销售员，我就听了她的话放弃了我自己的事业。我真的很爱她，一切都听她的。我都为她付出那么多了，她怎么能爱上别人……”
章简齐仍在愤愤不平，范丞丞却听不到了。他的意识开始滑向虚无，似乎身体轻得可以朝星空飞去。人生的片段在逐一闪回，他迷失在记忆的光影里，俯视曾经的快乐和痛苦，那些经历过的刻骨铭心的感受，此刻看起来都轻飘飘的不痛不痒。梦境一层又一层，如迷宫般困住他，他找不到出口，就会被困死在里面。
还要继续寻找出口吗？他好累啊，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对他说：放弃吧，一切都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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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液压破门器的破拆声音小，基本可以实现无声潜入，在秘密潜入、抢救人质等行动中意义重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