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正/农廷】绿竹(上)

*22生贺,古风架空,OOC

一鸣惊人少年天才2 * 身世神秘头牌戏子6

*和《潜龙》属于同一宇宙,是《潜龙》的前传。会出现两个熟人——

林彦俊:八皇子襄王,统领羽林卫

尤长靖:时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

*下一章十一之后见吧,我脑海里的京城还没建完。。

 

00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诗经·国风·淇奥》

 

01

 

元盛十二年三月,倭寇大举侵扰大乾江浙,连舰数百,蔽海而至,沿海数千里同时告警。元盛帝派遣精锐之师赴江浙平倭,却久战不捷。

 

陈立农很无奈。

今日朝堂议事,皇帝问及江浙军情,大为不满。一眼瞥到低眉站着的陈立农,仿佛想起来这位臣子来自闽南,便点了陈立农的名字问他平倭之策。

闽地多年前曾倭寇肆虐,陈立农算是从倭患中长大的,当下略一沉吟,便侃侃而谈。

倭寇虽名为“倭”,但倭人只占十分之三,汉人倒是占了十分之七。倭寇内部,也有争权夺利,分帮结派,若能惩戒、招安双管齐下,从内部瓦解军心,或有奇效。

这主意虽平实,但比起对平倭一事唯唯诺诺的众臣子,已使得龙颜大悦,当即便钦点了陈立农入阁辅政。

 

元盛十二年六月,陈立农成了大乾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内阁大学士。

一朝平步青云,陈立农却忧大于喜。他有隐隐预感,青云之上等着他的,必是十面埋伏。

陈立农虽无意守愚藏拙,却也知道一鸣惊人有很多麻烦。

 

等陈立农应付完道贺的朝臣赶回府中时,已是夜色初上。门口有家中小厮迎上来,对他耳语道,“太子、二皇子、五皇子和九皇子都来恭贺,已迎至花厅,等着您了。”

来得好快。陈立农心中苦笑。

一鸣惊人的第一个麻烦,就是成为了抢手的热饽饽。

 

匆匆换了常服,陈立农赶到花厅,便看到大乾朝最有势力的几位皇子围坐桌边,还有几位清客陪着,觥筹交错,宴饮正欢。见陈立农来了,都亲亲热热招手,要他入座。

陈立农惊得哑口无言,看几人架势,仿佛自己才是来做客的。当下只能苦笑道,“粗茶陋饭,让几位殿下见笑了。”

席间忽有一人笑声朗越:“不会啊,我觉得这糕点很好吃,有我家乡的味道。”语声温煦,尾音轻翘,带几分徽地的柔婉气象。


陈立农抬眼看说话的那人,却是脸生。一袭淡粉衣衫,眉如远山,眼含秋水,五官俊秀胜过陈立农平生所见的所有美人,举止却丝毫没有脂粉气,笑容清亮如泉,正拿着一块酥饼细细嚼着。

太子见了陈立农神色,便一摆手介绍道:“这是鸣玉班的朱相公。”


陈立农一惊,“鸣玉班朱相公”的名号,京城中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鸣玉班是半年前才进京的戏班子,上元节一鸣惊人,还曾应召进宫为皇家唱戏。班内的头牌正旦朱正廷在这半年内已成了炙手可热的名角儿,多少王公大臣一掷千金请他唱堂会。可这人唱戏向来不看金帛全看心情,对着公侯子爵也敢甩脸子。毕竟这是受过皇帝赏赐的人,也没人敢拿他怎么样。


陈立农暗暗纳罕,今儿是什么日子,从来不屑于应付朝臣的朱正廷,竟然跑到自己府上来了。

既然是太子出面介绍,想必是太子带来的陪客。只怕是太子的面子太大,推却不得。

陈立农心中想着这人是太子的人,不可过于接近,以免引人多心,身子却很不听使唤地坐到了这人身边。

 

酒过三巡,几位皇子彰显风雅,也玩起了射覆之类的酒令。只是今日的酒令,几位皇子引经据典,都很有默契似的,中心思想都凑到一起去了。

太子指着窗外的明月吟一句:“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下一轮二皇子便费尽心思引出来:“丘陵尽乔木,昭王安在哉?”

五皇子拍拍自己的衣服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九皇子便夹起一块鹿肉说:“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陈立农执杯听着,心下只觉得好笑。

 

这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翻来覆去都是求贤若渴,一个个的脸皮极厚,忙着把自己比作曹孟德、燕昭王,也不知道谁给他们的勇气,古人的棺材板儿都快压不住了。

陈立农装作不明深意,嘻嘻哈哈地应付几句。半个时辰下来,只觉得脸笑得酸痛,陈立农偷偷揉揉自己的脸,暗暗担心自己将来也会被这几个人传染了厚脸皮。


正疲于应对,身边有人笑吟吟道:“我酒量极差,已经醉了。”

原来是朱正廷不胜酒力,身子一倾,刚巧倒在陈立农肩上,低声笑道,“陈府有地方让我睡一觉吧?”

美人在怀,陈立农却一动也不敢动,忙向席间众人告了罪,扶着朱正廷离席,七拐八绕进了后院客房,将朱正廷扶在榻上,才长出了一口气。

 

02

 

月光入室,倾泻如流水,照得一室通明。

朱正廷半倚着榻,眸中泛起水光潋滟,“我把你救出来,你不谢我的吗?”

陈立农一愣,并不知朱正廷所指何事。

朱正廷白玉般的肌肤上晕红浅浅,眼波流动,“那席上好无聊,人人都是虚情假意。我怕你厌烦,替你找个借口脱身。”


这位朱相公也太言语无忌了,陈立农心中一凛,摸不清这人是天性如此,还是有意试探,一时垂着手并不答话。

朱正廷却毫不介意,软软地伏在榻上,自言自语道:“这就是天家兄弟,哈?真把自己当周成王了。哼,曹操要是知道《短歌行》被这么用,只怕会气得活过来吧?”

 

陈立农听得目瞪口呆,这话就是明着讽刺太子了,可这人不是太子的人吗?难道是酒后吐真言?可是这位相公你别冲着我吐啊,我一个外人听着好尴尬啊,这话让我怎么接啊……

陈立农脑内七七八八乱成一团,朱正廷用一句话让他的脑子更乱了:“五皇子是皇后的人。”


“啊?”这话的信息量太大,陈立农仿佛五雷轰顶,根本反应不过来。

朱正廷半闭着眼睛慢悠悠道:“我去五皇子府上唱戏,看见过范丞丞和黄明昊鬼鬼祟祟进了五皇子内院。”

 

范丞丞是当朝皇后亲弟,大乾朝的小国舅。黄明昊是乐华长公主与瓯越侯之子,世袭一等侯。这两人一同长大,是穿开裆裤的交情,人人都知道这俩人绝对是统一战线的。

陈立农暗自吐了一口气,本来以为会听到什么后宫秘事的,幸好只是政治斗争,这消息听了不至于掉脑袋。这位朱相公不知是天真烂漫还是出口无忌,这糟糕的遣词造句实在吓死人。


陈立农心中思索,这两人能做五皇子的入幕之宾,的确可以说明当朝皇后是有意支持五皇子的。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竟已牵扯到了外戚。

可这种皇家机密,实在是千金不换的情报。朱正廷与他明明是初见,为何愿意把这情报说与他听。

 

陈立农略一沉吟,一字一句道,“朱相公这话,为何说与我呢?”

“这几位皇子,口口声声说为了黎民百姓,可他们见过几个黎民,认识几个百姓?” 朱正廷明媚一笑,转头看他,“可你不一样,我知道。”


朱正廷的眼神清澈明洁。陈立农善于识人,知道这人的心思实在是一眼便能望尽的清泉,句句都是捧出的真心。

陈立农心中一动,略一低头避开朱正廷的眸光,缓缓道,“多谢。”

 

朱正廷的笑容略淡,半闭上眼,轻声道:“今日射覆我看到席上的荷叶羹,倒想起来一句——‘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陈立农心中大震,身子僵在了当地。朱正廷这两句,是拿着诗经里的句子剖明心意。这诗本是少女对心上人的调笑戏谑,在“思无邪”的诗经里也算是大胆表白。


陈立农额上沁出一层薄汗,不自觉退了半步,款款笑道,“今日席上有榛子,我也有一句——‘山有榛,隰有苓。’”

这句也来自诗经,原诗是用来赞美席上舞师的。这回答进退有度,是极守礼的,既对了朱正廷的诗,又合着两人身份。

 

朱正廷听了,却咯咯地笑个不停,颀长的身子撑在榻上,像一株半倾的玉树。

半晌,笑声渐歇,朱正廷缓缓道,“太子刚愎自用,二皇子勇而无才,五皇子心思阴毒,九皇子轻浮气躁。这样几个人,能成什么事呢?”


陈立农听得心惊胆战,这话说得太大胆,已经到了犯上的地步,“朱相公,慎言啊。”

转念一想,朱正廷这几句,便把自己和几位皇子的关系推得一干二净,这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么?

 

朱正廷站起身来,向着陈立农走近两步,又拉住他的袖子不许他退。两人的距离太近了,淡淡酒气拂在陈立农颈侧,撩拨得陈立农口干舌燥。

朱正廷淡淡一笑,眼神迷离,语声呢喃:“哦?那你要告发我么?” 

说罢,温香软玉的身子便直直倚过来,一缕乌发垂落眉间,衬着如雪的肌肤,更添几分魅惑。

 

陈立农想,朱正廷一定醉得不轻。

可自己也仿佛是醉了,不然怎么一瞬间止不住的脸红心跳,心神都散乱了。

怀里的人衣襟半敞,肌肤泛着一层薄红,呼吸间淡淡酒香和身上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氤氲在陈立农鼻间,香艳无边。

 

这极其暧昧而亲昵的姿势让陈立农脑中一阵大乱,终于放弃了抵抗,软软地亲上了怀中人的脸,从额头到眉心到鼻子到下巴,一寸寸挪过去,细细品味朱正廷肌肤的细腻光洁。

朱正廷身上,没有浓腻的脂粉味,只有高贵的兰花气息,遗世独立的芬芳,顺着流水般的月光旖旎。

陈立农的舌尖灵巧地挑开贝齿,便溜进了一片盛着月光的海,海水有淡淡的甜香,和美酒的醇厚交织着,醉了心,醉了骨,醉了天地。


陈立农抚着掌间一段纤腰玲珑,柔若无骨,手指便不自觉地滑进衣衫。朱正廷的肌肤如暖炉烘过的丝缎,温暖滑腻,在陈立农挪移的指尖下微微颤动。

两人的呼吸都愈发急促,春水如沸,蒸腾了谁不急不躁的心。

 

03

 

忽有敲门声起,打破了这一室迤逦无边的春色,陈立农脑中的猛然清明,轻轻放开怀中人,在朱正廷眼色迷蒙的眸子里,看到眼色迷蒙的自己。

陈立农略整衣冠去开门,原来是家中小厮,捧着一卷画轴,说是八皇子襄王殿下今日不能亲自登门,特赠一幅画以表祝贺。


陈立农接过画,缓缓展开,画上是唐太宗李世民与房玄龄议政的情景。

身后传来朱正廷一声冷笑:“好一对明君忠臣,襄王这是恭贺皇帝得了一位国之栋梁呢。”

 

陈立农的冷汗慢慢渗出来,这画中的深意让他寒意彻骨。明明是六月暑热,他却感到数九寒冬的坚冰从脚底一层层凝上来。

房玄龄,是玄武门之变的大功臣。

襄王送的这一幅画,关窍全在把谁比作画上的唐太宗。表面上是元盛帝,实则是襄王自己。

玄武门弑兄,显德殿内禅。几百年弹指一挥间,武德殿前泼洒的鲜血还凝结在今日的长安。

同样都是求贤,襄王这个方式,也太大胆了些。

 

略略平息了心绪,陈立农卷起画的手指微颤,半晌才卷好。匆匆回到自己的卧室藏好画,才重新回到客房。

榻上的朱正廷似乎睡着了一般,呼吸匀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勾勒出一弯弧影,静谧温柔如月光下暗香浮动的荷塘。

陈立农看出了神,明明自己离席已久,实在应该回去相陪,但双脚仿佛被钉在朱正廷身边,一步也不想离开。

 

忽听前院喧嚣声起,陈立农侧耳倾听,似乎有披着甲胄的士兵进入花厅,脚步繁乱,似有要事。一时人声鼎沸,有几位皇子的惊呼响起,语声嘈杂,辨不清是谁在高声责问。

陈立农脑中有个急切的声音在提醒,但目光却仍牢牢黏在朱正廷身上。


他自知身在朝中,已卷入波澜诡谲,这是他逃不开的宿命,却只愿在此处多偷浮生半刻闲。

朱正廷仿佛感应到什么似的睁开眼,款款对他一笑,“去吧,看来今夜有一场好戏,你可不能错过。”

 

元盛十二年六月初十夜,天盛帝所居的修政殿骤然失火。火势连绵,一夜方熄。

 

评论 ( 36 )
热度 ( 416 )
  1. 共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木鸢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