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眠于秋」天堂游览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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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思念,绝望的爱情,天堂的来信。——曼陀罗华


*全员向,无CP。看似现背,实则沙雕。


(一)


我叫黄明昊,早年行走江湖的艺名是Justin。我99岁寿辰的那天,子孙们知道我爱热闹,为我张罗了一场大趴体。我刚趁人不注意偷了一大块蛋糕吃,就看见我刚会走路的大重孙在抢还不会走路的二重孙的玩具。


???这可不行,我黄明昊的重孙怎么能用抢的?这么无脑的行为可没有继承到我的优良智商。我准备过去教训他一通并亲身示范一下如何正确骗到弟弟的玩具。没想到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不给力,刚走了两步突然摔倒了,再睁眼就发现自己在一个纯白的房间里。


“来了?那边有纸笔,填一下表格。”桌子后面的男人专心看报纸,眼皮都不抬一下。桌上摆着个不起眼的小立牌:天堂暂住证办理中心。


What?!!我只是摔了一跤,怎么就上天堂了?


男人好像习惯了来客都是一脸懵逼,抖落两下报纸叠起来,露出八颗牙的服务员式假笑:“欢迎来到天堂,你上辈子的余额已经使用完,需要在天堂等待投胎。我们这里实行摇号投胎。摇号知道吧?就跟北京上车牌差不多,抽签等名额。”


哈?现在投胎的流程这么复杂的嘛?我还以为是全自动的呢……


我客客气气地问:“您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使?”


男人扑哧一笑:“我们这儿不这么叫,我就一前台客服。你登记一下基本资料,等着投胎就行了。哦对,我得给你拍个证件照。”


客服掏出来个相机冲着我“咔嚓”就是一张。天堂拍证件照也这么不走心的吗?!


我刚想问您这儿管修图吗,客服就把照片打印出来啪嗒粘在表格上了。嗯?照片里那个人是谁?也太帅了吧?我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客服扫了一眼表格说:“这是16岁的你啊。”


What?!!我只是上了天堂,咋还变年轻了?看我一脸震惊,他主动给我解释:“我们这儿的系统,是把你人生中转变最大的那一年作为你在天堂暂住时的年龄。”


“哇你们天堂还提供返老还童业务的吗?这也太贴心了吧!”


“扯什么屁话?要是以死亡的年纪,大部分都是一群老头儿老太太,得请多少护工?建多少广场?浪费预算!”


……好吧是我想多了。


客服填完了表格,抬起头来问我:“估计你得暂住一段时间,想住啥样的房子啊?”


我继续懵逼:“我哪知道天堂的房子都长啥样啊?”


客服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巨厚的房屋登记册,哗啦啦翻得很响。“我们这儿新建了一个单人公寓,户型虽然小了点儿,住得也稍微挤了点儿,但是设计很前卫啊。”


那不行,好歹我活着的时候还是个大明星,得有点排面啊。我问:“有没有那种地方宽敞一点的,但是别太偏僻,还能跟别人说说话的?”


“非洲食人部落有个名额,享受丛林,天然氧吧,邻里亲近,和谐温馨,很适合你啊。”


我用全身表示拒绝:“不了不了,打扰了,倒也不必如此贴近大自然。再说了我和非洲友人语言也不通啊。”


“那就……还有一个合租别墅,九米挑高,巴洛克风情,个性化设计,稀缺绝版户型。就是已经有好几位入住了,你要是不嫌吵,可以考虑一下?”


“就这个吧,人多还能凑两桌麻将。”我拍板同意。


(二)


实话实说,客服小哥给我安排的别墅周边环境的确不错,闹中取静,绿化优美,隐隐让我想起记忆里很遥远的一栋别墅。


我用钥匙打开门,刚进门厅就和一张纯白色的脸对上了眼。大白脸的主人一声尖叫,扑过来紧紧箍住我的身子。糟了糟了,我的室友是吸血鬼?


对方看我一脸惊恐,伸手撕掉了自己脸上的面膜。这次轮到我尖叫了。时隔80年后,朱正廷20多岁的脸就这样贴在我面前20厘米的位置,太惊悚了!


“鬼啊!”我一声破音的尖叫撕破云霄。


朱正廷抓着我的肩膀前后摇晃:“黄明昊你清醒一点!”


我颤颤巍巍地问:“我不是参加了你的葬礼了吗?”


朱正廷叉着腰瞪我:“你这话说的,好像你还是个人似的。”


对哦,我也不是人了,大家鬼见鬼,倒没什么可害怕的。


我正做着心理建设呢,楼梯上扑腾扑腾跑下来一个人,不对,是一个鬼,抱着扶手探出半边身子:“小声一点啦,林彦俊在睡午觉,把他吵醒的话,他的起床气——JUSTIN!!!”


这个凸显主唱vocal实力的高音一飙,我就知道完蛋了,林彦俊肯定醒了。


果然,在尤长靖扑下来抱住我的那一刻,一个顶着鸡窝的脑袋从楼上探出来俯视我,脸色黑得仿佛刚用酱油洗了个澡。我跟这张帅脸对视三秒,他对我点点头,表示看到我这个人了,就又抓抓头发回去补觉了。


朱正廷石头剪刀布赢了尤长靖,从尤长靖手里抢来了和我同居的权利。我一时觉得怪怪的,好像我成了什么游园会上猜拳的终极大奖。


朱正廷不理尤长靖一脸“你抢走了我的小宝贝”的愤怒,生生拽着我的袖子把我拉上了楼。“现在的人都不爱生孩子,投胎名额越来越少。我猜你得住上一段日子了。”他一边跟我絮叨,一边推开了房间的门,声音陡然拔高八度,“范丞丞快把你东西收一收!给Justin腾个地方出来!”


“明明你东西更多你咋不——谁?”瘫在床上的人忽然弹起来,“黄明昊也来了?!!”


床上的范丞丞和门边的我大眼瞪大眼,朱正廷把地板上一个switch扔上范丞丞的床:“你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们几个有缘分,在天堂还能住一块儿。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没错吧?”


朱正廷啰里啰嗦了半天,范丞丞好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末了盯着我叹了一口气:“夜里又得听你打呼噜了。正好,能跟朱正廷说的梦话凑个二重唱。”


朱正廷作势要打人,床底下忽然蹿出来一条小黑狗,一路狂吠着往楼下跑出去了,朱正廷连忙喊着五百万一溜烟儿追了下去。我诧异地问范丞丞:“五百万不是死了几十年了吗?还没投胎?”


“这哪是五百万?不知道是谁家的小黑狗,朱正廷当代餐呢。”范丞丞忽然压低了声音,“哎你可别提代餐这事儿啊,之前他养了只长得像十一的猫,结果没两天那猫就投胎去了,他伤心了一礼拜。对了,其他人你都见到了吗?”


我惊讶得合不拢嘴:“其他人?除了正廷长靖彦俊和你,还有其他人?”


“对啊,他们几个都在家里,你还没见全人呢?走!我带你去看看!”他从床上跳下来,揽着我的肩去逛别墅。


陈立农和小鬼的房间里只有小鬼一个人,他耳朵上盖着个耳机在房间里手舞足蹈,我大喊大叫他根本听不见。我一气之下把他耳机拽下来,下一秒我就后悔了,他整个人挂在我身上,尼玛我99岁的老腰啊,为什么要受这样的折磨!


小鬼从我身上滑下来,用力拍着我的背,力气大得差点把我给拍得背过气去。他好高兴:“黄明昊!你也有今天!”


我:???你有没有搞错啊我又不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肯定会有今天的啊!


我突然想起来有个消息应该告诉他,于是支支吾吾地说:“你最惦记的那个孙子去古典乐团拉小提琴了。”


小鬼气得把耳机摔了:“气死我了!我就那么一个孙子继承了我的rap天赋,子孙不孝啊!”


我翻了个白眼:“你都在这儿了,再气也气不死的。”


小鬼一蹦三丈高:“让那小子等着,等我投胎了给他当孙子,我天天不听话活活气死他!”


我听着这样颠覆人生观的发言,瞪着立志要做自己孙子的孙子的王琳凯。他年轻的时候当了半辈子桀骜不驯的快乐病毒,老了却成了个固执倔强的小老头,热衷于和自己的孙辈斗气。或许这样也挺好,他的人生里没有一天不是斗志昂扬的。


我在楼下的健身房看到正在卧推的陈立农和正在指导陈立农卧推的王子异,陈立农先看到我,抹了一把眼睫上的汗水向我打招呼:“Justin你也来了噢?哇你酱紫好帅欸!”


我好久没听到陈立农说台湾腔了,吓得我浑身一哆嗦。


他从出道那一年开始练自己的普通话,没过多久就很流利了。30多岁的时候接了部讲老北京的电影,一口京片子说得比胡同老大爷还溜。第二年又接了部香港电影,那粤语说的,用他第三年演的东北背景的电影里的台词来说就是,杠杠的。那几年媒体都在夸他敬业。我知道一般人敬业也不能把口音练得那么好,我们农农就是聪明,就是有天赋,就是一点就通。他拿的那些奖都是他该得的。天赋和汗水,他全都有。


但面前这个陈立农,显然不是我印象里的全满贯影帝。刚成年的一张脸还未脱尽稚气,眼神里跃动的光芒像极了初见时唱着《女孩》的那个粉衣男孩。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我看着这张脸,恍惚间竟然有些陌生。


旁边的王子异倒显得更眼熟一些,毕竟在我印象里bro从20岁到40岁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他带着笑走到我面前,刚要开口就被我的开场白打断了——“I see man BOOGIE 像Papillon一样具有着吸引力 这里是JUSTIN Justin黄明昊 Hey What's up!”


这一套是我在得知bro也住在这栋别墅里的那一刻就编好的词,果然效果卓群,王子异被我的气势镇住了,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然地接上了:“Yo 这里是BOOGIE王子异 你的目光就是我的兴奋剂!”


范丞丞的反应也很快:“速度像747登上了TOP! ”


只有陈立农哭笑不得,险些当场发作尴尬癌。


蔡徐坤当了魂儿依然怕冷。我打开他和王子异房间的门,瞬间就被暖热的空气扑了个满脸,吓了我一跳。更吓人的是,我发现他居然在写歌。在!写!歌?!我惊讶得眼皮飞上天。


“你怎么还写歌啊?天堂也不让你打歌。”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要找点事干。”


我凑近看他的歌词本,上面有一句:“I don't know why, I feel so hot.”


我说:“我知道why,你把暖气调低点儿就不hot了。”


蔡徐坤笑得直拍桌子,我的话有这么好笑吗?我已经很多年没看到他笑成这个样子了。他笑的样子像谁呢?哦我想起来了,像20岁的蔡徐坤。那年一头金发的他睡眼朦胧地坐在练习室的地板上,也是被我一句话逗得前仰后合的,整个人都倒在地板上咯咯地笑着直不起腰。


所以我索性就坐到床上(当然是王子异的床上)给他讲了一下午的笑话。最后以由于我们太吵,林彦俊来捶门威胁要讲那个笑里藏刀的冷笑话进行降温作为终结。


(三)


投胎遥遥无期,室友都是故人,我索性安心住下来。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我每天楼上楼下来回乱窜,和蔡徐坤一起写写歌,和陈立农PK台球,和范丞丞小鬼组队打游戏,拉着王子异让他带我健身或者给我做好吃的,抱着尤长靖取暖,在饭桌上和林彦俊互飙土味情话,和朱正廷吵嘴以及听朱正廷和别人吵嘴。


说出来你敢信?朱正廷变成魂儿了竟然还相信美人鱼的存在。


于是林彦俊很认真地反驳他:“深海的动物都是很丑的,即使有长得像人的鱼,也不应该叫美人鱼,应该叫丑人鱼。”


这句话对朱正廷打击实在太大,导致他一连几天都对林彦俊吹鼻子瞪眼的。最后还是尤长靖出来打圆场,用一道两人都爱吃的肉骨茶让两人握手言和。


当然我们也不是每天都窝在别墅里。街对面那栋别墅入住了一伙跳街舞的外国小孩儿,小鬼看见了就拉着bro冲上去跟人家battle。我和陈立农本来站在门口旁观,看不过小鬼和bro势单力薄,也加入了战团。最后朱正廷被门口的大音箱烦得不得了,挺身而出用一个云里前桥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战斗。


我看到陈立农鬓角流淌着汗水,滴滴答答坠落在门口的地砖上,想起来他真是爱流汗的体质,顺手递了包纸巾给他。陈立农接过纸巾的动作停滞了两秒,抬起眼亮晶晶地看向我:“Justin你还记得吗?你曾经答应我一起跳一次双人popping的,说起来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啦,你不记得也很正常啦。本来一直没有机会我还蛮遗憾的,但是今天也算实现了噢。”


我诧异地看着他,那张18岁的脸庞飘过一丝不符合当下年龄的惆怅。陈立农是我们之中活得最通透的,除了出道前那一段阴郁的时光,他这一生都很豁达。我原以为他的人生是没有遗憾的。


他看着我笑眼弯弯:“人怎么可能没有遗憾呢?不可能的啦!”


他顿了顿,眼神悠远而缥缈:“一辈子其实蛮短的,我们有很多没来得及一起做的事。现在我们几个又聚到一起,终于可以完成我们曾经的约定了。”


不是陈立农一个人这样想,我们几个人好像都憋着一股劲儿,抱着完成生前未完成的约定的心。


我年轻的时候精力过剩,时常到处拉人陪我打篮球。那时候大家忙于工作都很疲惫,我只能使出撒娇一百零八式把人生拉硬拽弄到篮球场。想不到在天堂,一共就九个人竟然还能凑齐一场3V3。


范丞丞全场如打鸡血,抢断投篮跑得不亦乐乎,最后累到浑身脱力,直挺挺躺在球场中央哼哼唧唧。


我笑他年纪大了体力不行,他好像没听见,只枕着自己的双臂盯着天边的一片云彩出神,嘴里喃喃着:“要是八十年前就好了。”


要是八十年前就好了。可终究不是了。


时间似乎倒退回了很久很久以前,我和另外八个人住在一个大别墅里,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可惜,只是似乎。


但这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我们的生活有很多不一样了。以前我们没事做的时候习惯捧着自己的手机在各自的房间玩手机,各干各的自得其乐。


那时以为岁月还绵长,时光可浪掷。反正以后还有好多好多机会在一起,不在意这一时的光阴。后来才发现身如浮萍,时也运也,缘深缘浅都不由自己。这个世界太大了,我们散落天南海北,来去总是身不由己。


可这个世界也挺小的,到底成就了一次我们谁也意料不到的重逢。那就不必再耽于过去的怅惘,我们几个人心照不宣地践行了林彦俊的人生哲学:及时行乐。大别墅里每天都回荡着各种鬼畜的笑声,甚至邻居都投诉到了天堂物业管理处,我们被叫过去站成一排接受训导了好几回。


(四)


我在天堂里过得没心没肺无忧无虑,早就不知今夕何年。有一天我跟范丞丞小鬼正在斗地主,有人敲我们别墅的门,我们三个决定让输了上一把的人去开门——嗯,就是我。


“这里是黄明昊的暂住地吗?”门外站着我来天堂第一天见到的那个前台客服,看来每天接待的人太多,他已经把我给忘了。


“我就是黄明昊。找我干啥?”我惦记着被我倒扣在茶几上的扑克牌,怕那两个人偷看,很是着急。


“恭喜你。你被抽中了投胎名额,明天就可以去投胎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愣着神呢,后面扑过来两个庞然大物挂在我身上。“啥?Justin你能去投胎了!好事儿啊!咱晚上得好好庆祝!”小鬼的大嗓门向整栋别墅自动播报了这一新闻。另外几个人全冲出来给我道喜,我被几个人抱在中间,肺里的空气都快被挤没了,幸亏我死不了,不然真能被他们再挤死一回。


“晚上要吃火锅来庆祝Justin投胎!”尤长靖自行决定了菜单,和朱正廷、范丞丞争论要准备什么锅底。


林彦俊的眼神落在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卷毛头上,倚着墙悠然地笑:“他总是念念不忘。”


我说对,尤长靖不仅对火锅念念不忘,他对炒饭炒面烧鸡烤鸭辣条烤串椰浆饭麻辣烫都念念不忘。


林彦俊转过头看我一眼,眼神很深,一眼就把我看穿了。我知道他指的不是火锅,他知道我知道他指的不是火锅,我知道他知道我知道他指的不是火锅,多么复杂的逻辑,我们用一个眼神就搞定了。


我们都不是外露的人,情话浮在嘴上,深情藏在心里。


这世上有很多事,是不必说得清楚的,彼此懂得就罢了。我年少时就懂得这样的道理,能不说透的从不说透,可99岁的我突然犯起轴来。我走到他身边,和林彦俊面对着面,迎着他一脸懵逼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我也很想你们。”


妈的,肉麻死了。


我这一辈子说了好多情话,有真诚的有玩笑的,就这句最肉麻。果然,林彦俊被我肉麻得吓住了,瞪着眼睛愣了半天,才很慢很慢地露出一个笑容,酒窝里沉积着多年的念念不忘。


他向前跨出一步揽住我的肩,我听见他微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也是。”


林彦俊你制霸个屁!原来你也这么肉麻!


虽然准备了火锅,王子异还是做了一大桌子菜。我倚着厨房的门看着bro优越的背肌,祈祷下辈子能摊上个会做饭的爹。


那一年我们几个人都在减肥,虽然尝过bro的厨艺,也不敢多吃。后来我30多岁的时候去他家里做客,bro亲手给我下厨。一道口水鸡馋得我多添了一碗饭。可是他摇摇头:“这不是我厨艺最好的时候。”


我活着的时候错过了王子异厨艺最好的时候,想不到上天堂反而遇到了进化版的王哥。我真有口福,我应该知足。


火锅很好吃,bro做的菜更好吃,朱正廷很快就喝多了。他当人的时候酒量就不行,当了魂儿一样没有长进。他喝多了就开始说胡话,一句中国话一句火星文的,谁也听不懂他说啥。好不容易他说累了,整个身子靠在我肩膀上。他20多岁的时候虽然看起来瘦,骨架子却沉得很,把我压得快半身不遂。我心想这可不行,万一我去投胎的时候半边身子还没好,落个先天残疾可怎么办?


我给bro打手势让他帮忙抬人,可朱正廷用胳膊环着我的肩,死死不撒手,在我耳边一遍遍地说:“那些年啊,我是真的把你当弟弟的。”


行啦行啦我知道了,我早就知道了。早到我长出第一根白头发之前就知道了。


我看着他的眉眼,熟悉又陌生。我几十年没有看到这幅好看的眉眼了。在我们都很年轻的时候,我们在异国他乡彼此依靠,衣食起居都在一块儿,他恨不得事事操心,好像他命里就是爱操心似的。


后来我的韩语说得比他好啦,但是我们很快就回国了,又很快参加了另一个节目。


后来在那个节目的决赛夜,他隔着那条花路看我,跟我说我们约好要一起出道的。我在对面冲他笑,其实那时候我心里也没准儿,万一我爆冷出不了道,他又得哭鼻子,好像没出道的人是他一样,到时候我还得安慰他。我正盘算着呢,PD就喊我名字了。我就踏着滚动着自己名字的屏幕,一步一步走到那个金字塔那边去。


后来他在舞台上,把自己的戒指从手上褪下来交给我。说起来那个戒指我留了一辈子,前几年出席他葬礼的时候还戴了来着。


后来我们去了LA,去了澳洲,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


再后来……再后来,我们就都成了大明星啦。


我拍着他的背:“下辈子我可比你大,你要是找到我,叫我一声哥,我罩你一辈子。”


朱正廷破涕为笑,骂我想当昊哥想疯了。然后他从我肩上抬起头,眼里的醉意忽然都不见了,双眸亮得灿若星子。他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黄明昊,你要做让你开心的事,过你想过的生活。”


我说好,下辈子你要留着你的八块腹肌,我就能认出你了。他点点头,打了个哈欠,放开抱住我肩膀的手臂,半闭着眼睛任由bro把他抬到沙发上醒酒去了。


范丞丞今晚异常的安静,一直沉默地看着我们,这时候才开口说:“你就不去找我吗?”


我一脸呵呵:“我怎么找到你?要不你还留着你脖子上那两颗痣?”


他拍着胸脯说:“嗐,简单!下辈子你身边那个长得比你帅,打球比你好,打游戏每局都碾压你的那个人就是我。”


范丞丞你这人,不对,你这魂儿怎么这么欠嗖嗖的啊?


他张张嘴,好像有好多话想说,但最终只是举起杯子一饮而尽,抿抿嘴说了一句:“加油老弟!”


靠,谁是你老弟?下辈子我是你大哥!


小鬼清清嗓子,我一把拦住他:“行了我知道怎么找到你,你上辈子的孙子的孙子就是你!”


王子异掰着手指数辈分:“原来小鬼是自己的太重孙啊,cool的bro!”


小鬼咧开嘴哈哈大笑,把眼泪都笑出来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开心。


最后他很用力地拍着我的背,跟那次他第一天在这里看到我似的,差点把我的肺拍得咳出来。我急忙抓住他的手:“别拍了!再拍两下我一出生就自带肺气肿了!”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眼眶通红地瞪着我:“Justin你可别给兄弟丢脸!你要是干了啥丢人的事,不许说上辈子是我王琳凯的兄弟!”


我用手肘怼他的腰:“靠!上辈子是你兄弟算什么了不起的荣誉吗?你要不要发个奖状给我啊!”


小鬼没再说什么,笑嘻嘻地站起来坐到角落里和范丞丞喝酒去了。


林彦俊走过来跟我碰杯:“祝你下辈子还做一个聪明的小孩。”


这不是废话吗?我这超高的智商,再投几次胎都不会损耗的好嘛?


他喝完杯里的酒,沉下眉眼又叹了口气:“但也不要太聪明,会很累。”


我抬起眼认真地观察他,突然发现他比我印象里20多岁的样子要瘦一些。他那一年是不是很不快乐?我回想起来已经记不得了。


后来想想,他好像不快乐过一段日子,在我们彼此最忙碌的时候。我当时不知道,现在想起来有点后悔,我要是知道就好了,能在他身边劝劝他,现在也不用每天对着这幅愁眉苦脸。


其实林彦俊也很聪明,只是我们聪明的方向不太一样。我冲他一扬手里的空杯:“祝我们以后的人生都聪明得刚刚好。”


王子异拉着我给我夹菜,几筷子就把我的碗填满了。我说我实在吃不下啦,他放下筷子,认真地说:“你下辈子投胎最好是个大胖小子,一辈子不用减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反驳说普通人也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脂肪肝高血压,都是吃出来的病。


王子异半天没说话,想了想还是说:“总之能实现吃饭自由就好了。好好吃饭,好好锻炼,身体是本钱。”


我没回答,又夹了一个鸡腿啃。我在bro面前一向挺乖的,即使我本身不是个很乖的小孩。


陈立农看我险些被鸡腿噎到,伸手递过来一盒草莓牛奶。我咬着吸管默默地喝,我知道他有话对我说,我在等着。


果然,等到盒里的牛奶终于见了底,一吸吸管就会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我也不知道应该祝你下辈子怎么样。偶尔我也有在思考,好像上辈子的事情还有很多没有想清楚的呢,匆匆忙忙地就过了一生了。”


“Justin,你很聪明的。其实,如果有一两件事情不能想清楚的话,就不必再想了。”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重,不知道是说服我还是说服他自己。


于是我只能把头也点得很重。陈立农笑得很明媚,好像人间四月的春风,全凝练在他的眉梢眼角了。


蔡徐坤一发言我们全笑了,他说:“祝你下辈子的作品越来越好。”


朱正廷笑他队长发言的风格死了也改不了。蔡徐坤一脸正经地问我不喜欢音乐吗?我说是挺喜欢的,但是下辈子想换个活法儿。他举杯祝我如愿。


我问他你下辈子还想当上辈子的蔡徐坤吗?他沉默了好久,才幽幽叹道:“我不知道。”


我看他眼眸里飘过尘埃的影子,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了风口浪尖的那些年。


我上去揽住他的肩:“想做就去做,别有那么多顾虑。你要是下辈子还当蔡徐坤,我就给你当粉丝,去看你的演唱会。你要是在台上看见底下有个举着灯牌喊到破音的男粉,那就是我了,你记得冲我笑一下,我就知道你认出我来了。”


蔡徐坤唇角弯起,飞扬的神采像极了那年那月的聚光灯下那头骄傲的小狮子。


在吃了火锅之后,尤长靖又吃了一桶炸鸡蘸土豆泥,最后他终于吃饱了,就坐到我身边搂着我,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他笑我一百岁的人了怎么还喜欢撒娇。


我说你还好意思说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枕在他的大腿上闭目养神,他很温柔地给我梳理头发。“Justin小宝贝,你下辈子一定会顺顺利利的。我自己的上辈子就很幸运啦,一辈子没遇上过什么坏人。人间很好,我爱人间。”


我说尤长靖你太傻了,你看谁都是好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移了话题:“你不知道我看到你来的时候有多开心,我想终于能再和你们一起吃一次火锅了。”


我想起我上次跟他吃火锅,是我40多岁的时候,去一个音乐综艺当飞行嘉宾,他是那个综艺的常驻评委,我在录制的时候打趣他是年过半百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他气得从座位上跳下来追着我拧我的嘴,两个年纪加在一起超过一百岁的中老年人在摄影棚里追逐打闹,全场的观众都看傻眼了。


那天录制结束,我和他还有节目的其他评委、导演、制片一起去吃火锅。吃完出门的时候赶上下雪,那时候都三月份了,我顺口说了一句:整个冬天都过完了,怎么还依然下着雪?尤长靖走在我前面,听到这句话突然停下来,眯起眼睛抬头看天上飘落的雪花,他怔怔地站了很久,颊边滑落一滴水光。我不知道那是融化的雪还是什么别的,我没有问。


哪里的雪不是雪?哪里的冬天不是冬天?


我和尤长靖有太多不同了,但我们有一个共同点:掉眼泪的时候都不想让别人看到。只不过他总是控制不住,过了那么多年,依然控制不住。


有水滴落在我头顶,这次我知道那是什么,所以没有抬头。


(五)


那一晚我说了好多话,其实我活着的时候就跟他们说了好多话,可我觉得那一晚说的比我这一辈子跟他们说的话都多。


第二天早上前台客服来接我,我们几个闹了一晚上,一人挂着一对黑眼圈。他们到门口送我,我跟他们挥挥手,说了一句特别蠢的话:“二十年后的黄明昊又是一条好汉!”他们都笑得七倒八歪的,连宿醉的朱正廷一手搭在尤长靖肩上,还要腾出一只手来拍着空气笑我。


我转身潇洒地离开,笑得很大声,把那个客服吓得够呛,他说见过投胎开心的,没见过我这么开心的。


我很得意忘形,指着后面台阶上站着的那几个人,不对,是几个魂,说:“他们几个你知道吗?都是我上辈子的哥哥。下辈子换我做大哥了,我就可以管他们了哈哈哈哈哈哈!”


客服翻着白眼:“呵,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抽到签,万一运气不好再等几年,说不定给你做儿子了。”


我一下子就愁眉苦脸了,这几个不省心的熊孩子要是当了我儿子,喂奶粉、换尿布这些事都得我来,当儿子容易,当爹可够费劲的。


客服问我:“你想啥呢?”


我老实回答:“我在想,我下辈子要是生个儿子,可得对他好一点。”


我站在投胎等候室里看到墙上挂着的日历,原来今天是人间2102年的一月。我上辈子也出生在一个冬天,后来在廊坊遇上一场大雪,人生也走上了一条新的路。


我们几个人从一个小小的影视小镇出发,经历了一生一次的十八个月,奔向各自缤纷精彩纷呈的盛大人生。原以为故事早就走到终点,我们人生里只留下一段还没来得及热烈就夭折的时光,想不到竟然还有再续前缘的机会。这人与人之间的奇妙缘分啊,真是求也求不得的。


那个前台客服告诉我这是我人生中巨变的一年,我心里却知道,这是我自以为回不去的悠悠的岁月。


我在99岁那一年,弥补了我16岁的人生遗憾。我想我这辈子真的很幸运了,我站在投胎廊桥的门口下定决心,下辈子还得做个好人。


2018年过去很久了,我还是很怀念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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