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城(刑侦,NP全员)3.6 暮色

刑侦私设。NP全员。9位主角都是重案组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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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暮色


(一)

 

夕阳渐沉,日光在地面上一寸寸移过,被窗格划成规整的格子,方方正正的,像明亮的牢笼。

 

蔡徐坤的眉头皱得很紧。

 

问询未成年人,必须有监护人陪同。他们四个和方玉香母女挤在小女孩狭小的卧室里,彼此沉默不语。

 

说是卧室,不过是用砌起来的薄墙隔开的小空间。房间里一张窄床,一个简陋的床头柜,一个木漆剥落的衣柜,一套木板桌椅,仅此而已。而这些仅有的所谓家具,已经把这个空间填塞得满满当当,再塞进四个大男人和一对母女,更是逼仄得让人喘不过气。

 

对这个小女孩,王子异换着法子问了半个多小时,小姑娘却不肯给出一点回应。只蜷在母亲怀里,手指玩着方玉香身上开衫的纽扣,眼睛盯着某一处的空气,像被空气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对自己房间里的人们都视若无睹。

 

王子异从警以来,在审讯上没吃过败仗。这个平时并不多话的男人,深谙在关键时刻的询问之道,说什么和怎么说都是精心的艺术。


对一个审讯室里不开口的嫌疑人,王子异有一百种应对的方法。但这一百种方法,并没有一种可以用在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身上。

 

自言自语了半个多小时,王子异再也没有可以说出口的话。室内的死寂过于压抑,范丞丞一扯朱正廷的袖子,求助似的望着他。朱正廷叹口气,带着范丞丞悄悄退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房间。

 

室内略略空了一点,王子异站起身,低头一圈圈踱着步子。落下的脚步震起地面上的浮尘,一颗颗飘起来,在微黄的光线里颤动不休。


转完了几圈,王子异抬起头,却看到一直垂着眼睛的小女孩正死死盯着他,小手把母亲的前襟攥成一团,用力到关节发白。

 

王子异注意到小女孩的变化,猛地心中一动,一个没有尝试过的法子跃进他的脑海。他走近两步,弯下腰微笑道:“小妹妹,我们两个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王子异语声沉而稳,如冬日暖阳下的青松,有镇定人心的奇妙力量,小女孩对着他清风朗月一般的眸子,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认真地点点头。

 

王子异微笑着耐心道:“这个游戏叫‘冷和热’,你看看我,然后告诉我你觉得我现在是冷还是热,好吗?”

 

小女孩不说话,一双大眼睛微微转动,但眼里的抵触情绪已经不见了。

 

王子异满意地直起腰,向旁边挪了一步,观察小女孩的反应。看小女孩全无反应,就又挪了一步。这样挪了几步,终于在王子异挪近床头柜的时候,小女孩的手猛地攥起来,大眼睛不再望着他,而是紧张地盯住他身侧的床头柜,眉头微微皱起,呼吸也急促了些。

 

王子异忙走远几步,看到小女孩骤然松懈下来的神情,已然心中有数。站在门外观察一切的朱正廷也了然,走进房间征求地看向方玉香。


方玉香低头看看怀里的女儿,犹豫了几秒还是把女儿放下,从床头拿起两个毛绒玩具,塞进女儿的怀里,让朱正廷把小女孩带走了。

 

目送小女孩离开房间,王子异的手指便搭上了床头柜的抽屉,询问地看着方玉香。令他意外的是,方玉香的脸上也尽是迷惑,看来这位母亲对女儿的秘密也并不全然了解。

 

蔡徐坤微微一点头,王子异便伸手拉开了抽屉。抽屉里塞得满满当当的都是画纸,王子异小心地取出来,看到纸上被涂抹着大片大片的黑色和灰色的色块。


不是画,只是近乎凌乱的图形,泄恨似的,扭曲着蔓延着,有了生命力一般向纸的边缘挣扎着伸展着,像高呼的沉默,像无声的呐喊。

 

在大团的黑灰中,有少量的红色,却是极规整的圆形,衬着黑灰的底色,像无垠土地上的鲜血,像重重乌云中的太阳。

 

(二)

 

捏着几张薄薄的纸,王子异的手轻轻颤动,素来沉潜若定的人也盖不住心中的巨震。


蔡徐坤的眼神掠向方玉香,女人的脸上竟然也浮现出诧异,不过那丝诧异一闪而逝,眸中翻腾的,只剩醒悟的愧悔和锥心的痛楚。

 

蔡徐坤气血汹涌,近乎严厉地开口:“说吧。”

 

方玉香的脸色枯萎成死灰,声音嘶哑地说:“我男人……他就不是个男人……毁了王家和聂家的男娃还不算,对自家女娃也下得去手。”

 

“你以前就知道?就这么看着他侵犯你女儿?”蔡徐坤一时震怒,语气冷然如铁。

 

暮色的光影在沉浮不定的尘埃里翻腾,将方玉香的脸色照得阴晴不定。


沉默了片刻, 她伸出右手慢慢地捋起左臂的袖子,露出了常年被长袖盖住的一截手臂。利器割开的疤痕、手指拧出的淤青、烟头烫出的圆痂……深红淡紫,混着泛黑的青色,密密麻麻地连成一片,几乎没有一块正常的肉色。

 

蔡徐坤飞速地转过头,脸色苍白如纸,翻涌上来的气血都被瞬间冻成寒冰,销骨的森凉。

 

王子异已经上前两步,扶住了蔡徐坤僵硬的手。论沉稳镇定,他在蔡徐坤之上。看见蔡徐坤情绪激动,他便稳住掌心冰凉的那人,自己开口问话:“他打你的事,为什么不报警?”

 

方玉香摇摇头,轻声道:“报警了又能咋?”

 

王子异微微皱眉,“警察难道不管吗?”

 

方玉香凄然地一笑:“管。每次都来劝。”

 

蔡徐坤的太阳穴跳动着疼,猛地扭过头,“就只劝吗?”

 

方玉香愣愣地看着他,“还能咋?他是我男人啊。有次打得狠了,警察拘了他两天,结果他出来,打我打得更厉害了。以后我连报警都不敢了。”

 

王子异一顿,又沉声问:“那他侵犯你女儿的事,为什么也不报警?”

 

方玉香不解地抬起头,似乎王子异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像阐述一个很浅显的道理一般,她皱着眉开口:“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娃还咋活?以后咋嫁人?王家和聂家的是男娃,还好。可我的女娃娃,要是让人知道她爹干了这种事儿,以后在村子里,唾沫星子能淹死她啊。”

 

蔡徐坤的眸中跳动着怒焰,厉声质问:“她父亲犯下的罪,要让一个小女孩来承担流言的后果吗?”

 

方玉香慢慢叹口气,“你能管住人家的嘴,不让人家说话吗?不会有人说我娃有啥错,但也不会有人乐意娶她了。”

 

蔡徐坤沉默着,眼中的火已经烧至全身,手紧紧攥成拳也抑制不住全身的颤抖,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 木然地没有知觉。

 

一旁的王子异也叹了口气,“没想过离婚吗?”

 

方玉香瞪着他,“要是离了,靠我自己养活不了娃,这娃就得归他。要是归了他,娃还有活路吗?”

 

王子异如雷击怔在当地。他忽然觉得,自己刚刚问了个“何不食肉糜”的问题。在这对母女面前,不存在感同身受,不存在设身处地。


人类的悲欢从不相通,命运刻下万丈鸿沟,天南海北的人,有各自天南海北的悲惨。

 

良久,方玉香低低地呢喃:“这都是命,我不过是认命罢了。”

 

蔡徐坤和王子异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深如大海的愤怒。这愤怒不仅来自于胡志的所作所为,更是为了自身的无力而痛苦。他们懊悔自己来得太晚了,但早来几步,他们也只能救命,不能救心。

 

对于方玉香和那个年仅八岁的女孩子,同情会因为来自高高在上而软弱无力,怜悯更是不值一文。

 

夕阳终于沉下去,落入漫长的地平线以下。这苍茫大地,似乎陷入远古的永夜,无边无际,无始无终。

 

屋里没有人起身开灯,三个人就在黑暗里沉默成三座雕像。

 

良久,蔡徐坤似乎再也忍受不了屋内压迫的黑暗,站起身冲出屋子,险些撞到站在院子里看孩子的朱正廷。

 

朱正廷诧异地看着他,蔡徐坤定了定心神道:“给Justin和小鬼打个电话,让他们把王天宝和聂小全带回派出所。”

 

朱正廷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好”,就被蔡徐坤后一句话打断了,“另外,叫子墨安排两个女警,给方玉香母女检查一下身体。”

 

朱正廷的“好”字被半途折断,梗在咽喉间成了一个气音,飘在夜间微凉的山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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